万家无暴：对家庭暴力说“不”！
鱼腩 / 2019-12-13
访「万家无暴」万飞：多部门联动机制，为受害人建立起强大的社会支持系统。
最近的几次家暴事件，把「家庭暴力」这一话题推上了风口浪尖。人民日报评论说：暴力，对每一位家庭成员都是伤害，是家庭关系中的「癌症」。
一次次曝光让社会对「家暴」深恶痛绝，但同时，触目惊心的家暴事件依然层出不穷。我们该如何看待家暴问题？受害人又该如何保护自己？
为此，我们特别对话了湖北反家暴公益组织监利县蓝天下妇女儿童维权协会发起人万飞老师，客观又理性的为我们揭开了「家暴」的面纱，关于家暴，我们应该了解更多。
家暴，即家庭暴力。不只是指伴侣之间的暴力行为，更是包括了家庭成员和家庭成员以外的共同生活人之间的暴力行为，如父母与子女、未婚同居者之间的暴力行为等。
2015年起，蓝天下和县妇联持续实施反家暴项目万家无暴，共收集家暴信息2043起。这其中，发生在伴侣之间的家暴事件占70%多，另外的近30%则发生于其他关系中。
法律界、学界对家暴的定义各有不同，甚至普通民众对于家暴也有自己的理解。
比如大家常说的「冷暴力」，法律上并不包括这个，主要是我们对它还缺乏认识，共识不够，这只是流行于大部分人口中的一种说法而已。
万家无暴对「家庭暴力」定义的理解，依据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以下简称：反家暴法），这也是现行法律对家暴的一个权威定义。
根据反家暴法第一章第二条的规定：家庭暴力，是指家庭成员之间以殴打、捆绑、残害、限制人身自由以及经常性谩骂、恐吓等方式实施的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
法律列举了五种主要的家暴行为，每种行为都会造成精神侵害，前四种针对身体，最后一种则是精神攻击。
宇芽被家暴的视频触目惊心，我们难以想象的是，有很多家暴事件比视频中呈现出来的更加可怕。
在万家无暴服务的监利县，最近9年里家暴直接致死的人数占全部命案的29%。还有一些受害人受暴后绝望而自杀离世，而这种情况并不仅在此地，从网络批露的信息看，每年发生的「灭门惨案」中都有部分是家暴导致。在公安机关对命案的统计分类里，一般只有“情杀”、“财杀”、“流窜作案”等，而没有“家暴”。
在网上看到的对热点命案的警情通报中，我们常见的发案原因是“因家庭纠纷”或“因情感纠纷”等表述，这些案件背后隐藏的社会问题——家庭暴力在这种语境下被掩盖了。
目前，我们对于家暴的研究尚不充分，有很多疑团和背后的规律并没有被完全呈现出来。仅数据统计一项，就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家暴事件的界定比较复杂，很多由家暴导致的事件，被界定为家庭纠纷、民事纠纷等，这直接导致了数据统计不够准确。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获得更多的详尽数据便是难上加难，比如：有多少自杀事件是由家暴引起的、有多少家暴事件发展为刑事案件等等。
如果这些数据得以呈现出来，无疑对家暴问题的解决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充分的研究可以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家暴背后的原因和发展规律，从而能够产生更有效的方法解决家暴问题。在这一方面，理论研究、专家力量等方面的资源投入都亟待加强。
家庭暴力天然产生于家庭关系中，在家庭关系里，主观情感和情绪让问题的解决更加复杂。
万家无暴的立场是：所有的暴力都是错的，必须坚决反对。但他们也发现，在家暴里，几乎所有的施暴者施暴前都有负面情绪的积累，而引发这种负面情绪的不一定是受害人。
受害人有时也管控不了自己的情绪，冲突中，施暴者选择武力解决。很多冲突很难分清对错。
丈夫的叔叔晚上来家里做客，但是丈夫当时不在家，妻子考虑到叔叔与丈夫关系不错，热情的招待叔叔，让叔叔住在了平时夫妻俩休息的主卧，自己则去客卧休息。
没想到，丈夫外出归来，刚一进房间，就发现主卧睡着一个男人，他下意识的以为妻子出轨了，火冒三丈，失去理智，未听妻子解释，便对妻子拳打脚踢。
很多时候，家庭暴力的背后藏着彼此间的误解与误会，只有学会沟通技巧，才能减少这些误会，起到预防家暴的作用。
在万飞经历过的事件中，大部分时候，受害人在第一次控诉时，情绪都比较激动，态度也很坚决，这时，他们会提出明确的诉求，比如离婚。
但是，事件一过，受害人情绪稳定后，恢复了理智，诉求也会发生转变，甚至有的受害人会发生180度大转变，开始夸对方。
也因此，识别受害人主观情绪背后的真正诉求，成为万家无暴专业性的一部分，只有找到真正的诉求，他们才能为受害人提供更精准的帮助。
目前我们看到的家暴事件，依然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家暴没有被曝光，有时受害人出于其他顾虑选择了忍气吞声（比如孩子、声誉等）；而有些受害人选择报警，却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
万飞说，很多受害人打电话报警，但是，当警察要依法处理时，受害人说不要拘留、不要告诫，只要离婚。警察也只能如实相告：警察不能解决离婚问题，离婚只能去法院。这让受害人认为警察是在推诿。
公众对于家暴的理解并不到位，如何界定家暴、如何避免家暴、遭遇家暴应该如何处理、受害人如何保护自己等等问题的答案，都亟需更大范围的研究和宣传。
万家无暴建立了「妇联+公安+社会组织+」的多部门联动机制，为受害人建立起强大的社会支持系统。
在这样的机制中，妇联资助项目，出面与职能部门沟通，协调建立工作联动；公安分享家暴警情、培训一线警察、规范处置每起家暴警情；民政提供庇护；法院依法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依法判决离婚。
同时，万家无暴又建立了用于收集家暴信息的家暴预警系统，蓝天下与110、妇联信息共享，受害人只要报警或向妇联求助，蓝天下的心理咨询师就会迅速给受害人打电话，开展服务。遭受家暴后，很多受害人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咨询师会根据具体情况提供多种应对方案供其选择。
咨询师与受害人取得联系后，会进行心理评估，按需提供心理疏导、危机心理干预。根据需要，万家无暴可向受害人提供多种法律服务，如代写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书、离婚起诉状、代为出庭应诉等。
除了帮助受害人重建安全感，还视情况协助申请保护令。当通过危险评估发现受害人在开庭、到民政局登记离婚时面临严重危险时，志愿者会陪同前往，以确保安全。
一方面，万家无暴协助地方公安机关出台操作性更强的反家暴细则，培训一线警察，以促进对家暴警情的规范处置。另一方面，通过妇联渠道沟通和媒体传播，推动立法机关制定地方性反家暴法规。
在万家无暴推动下，湖北成为全国第二个发布反家暴地方法规的省份，反家暴培训已经成为湖北新警的必修课。
在监利县，公安司法鉴定中心为所有家暴受害人免费鉴定伤情。
截至目前，万家无暴已经获得全国优秀巾帼志愿服务项目、2018中国公益慈善项目大赛百强、凤凰网行动者联盟2018年度十大公益项目、中央文明办“四个100”学雷锋最美志愿服务项目提名、湖北省最美志愿服务项目、湖北省妇联“公益木兰”示范项目等多项荣誉，还入选了中国好公益平台优质公益产品，协同15个地区建立了反家暴联动，促进了多地反家暴工作的开展。
2015年至2019年11月，万家无暴已收集2043起家暴信息。其中2015年25起；2016年75起；2017年133起；2018年760起……
2015-2019年间，万家无暴收集的家暴信息数据
对不断增加的数据，万飞解释说，这并不代表项目区的家暴越反越多，而是表明受害人求助的意识提高了，机构的信息收集能力也增强了。
